【写作观】 徐海蛟:遵循爱与乐趣的指引
青年作家,浙江宁波人,生于1980年。在《人民文学》《散文选刊》《海外文摘》《读者》《青年文摘》《山东文学》《文学港》等刊物发表作品两百多万字。有作品入选《2009中国年度散文》《2010中国随笔排行榜》《2011中国年度散文》《大地的语言:散文选刊十年精选》等选集。著有散文集《见字如晤》《此生有别》《寒霜与玫瑰的道路》,儿童小说《别嫌我们长得慢》等九部著作。曾获第四届人民文学新人奖,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、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、储吉旺文学奖等奖项。现供职于宁波市鄞州文联。
施战军 我对徐海蛟的散文一直充满着很高的期待,他的散文不断在磨、不断细化,一看文字就是徐海蛟的文字,但是他尝试不同的方位来写。徐海蛟是一个很虚心,又是极端倔强,非常有自己主见的写作者。他的散文写世道、人道、殉道、味道……分了这几个部分,像各不相同的面,最后组成一把意味无穷的扇子。四个方面,他在每个方面都下过力气。他书写历史故人、古人的文章,写得特别拿手,特别自如。尤其过去的旧文人、旧事,那个时候我们就看到徐海蛟已经有一种神灵附体的感觉。有的时候是和历史人物对话,有时候历史人物变成了他,他情愿把自己揉碎写到里面去,这是一种很狠的写作。
叶延滨 徐海蛟在宁波作家群中是引人注目的实力派青年作家。他写诗,写小说,当然最为人称道的是他的散文。这两年徐海蛟的历史人文散文大热。他擅长在人们熟悉的历史题材中,找到可以重新认识的人物和事件。很高兴地读到长篇散文《归期不详》。这篇上万字的散文,展示了徐海蛟让人足以期待的可能。有意思的是这次徐海蛟告别故纸堆,从让消散的风景重现和让死去的人们复活的梦幻案头,回到现实尘世的窗前。生与死,在这个临界线上,作者仍在回望那个是终点也是起点的“死亡”主题。当然,《见字如晤》是从逝去的那个世界,唤醒记忆和复活人生;而《归期不详》是从死亡这个终点,回看生命现实的风景。这是一个自从有文学就存在的最古老主题,不只是哈姆雷特,也不只是庄周梦蝶。《归期不详》的可贵,在于向死求生的探求,在于最后作家回到对短暂生命热爱,以及珍视亲情的细微而真实把握。
汪惠仁 吸引我目光的是海蛟写的小品,他的小品文里头有一种不温不火,一种冷色调的叙述,事实上讲述故事又是温暖的。这一类的文章,让我想起俄罗斯的大作家蒲宁,徐海蛟的小品文体现出来的某些情感跟蒲宁也有类似,因为这点我是觉得徐海蛟将来大有可为。
苏沧桑 我是从文字上认识海蛟的,第一次看到他的文字我就特别喜欢,海蛟文字里面呈现出的情怀和灵气,让我相信他的文学之路会走得很远很远!
谢志强 海蛟的写作是灵魂在场的写作。这一点,很是重要,也尤为可贵。
很多年过去,时过境迁。当初的少年已不在,我生长过的村庄已变为城市。旧时场景荡然无存,那片傍晚时坐过的田野,田野上朴素的稻香;那些春天里路过的田埂,田埂上凄迷而忧伤的青草;那条晨曦里闪动清光的河流,河水荡漾着浣衣女的歌声……这些情状都没有了。不出二十年时间,原本人们花费了几百年光阴建立起来的村庄就在大地上消失了。我常常为之心疼,充满遗憾地感叹,我们已彻底失去了自然的拥抱,成为一群没有故乡的人。
只有极少数几件事一直不曾停下来,这其中便有写作。少年时代开始,生活不断改变进程,人们不断放弃初衷,放弃过去的追逐和梦想。可写作,这项活计一直被我带到了物质至上的今天。显然,我不像一个手艺人那样以此为生。但分明又像一个手艺人,生活中做大部分事时,念头里都会闪过这个老本行,或者说这个古老的活计消磨了我生命里的诸多好时光。我不禁想问问自己,究竟图什么?一开始,我想我还能够回答,我们之所以不厌其烦地书写,是因为对人生意义的追寻,我们总是自以为是,我们坚信这一趟漫长的文字之旅,能够赋予轻飘的生命一种质感,或者往大里说,你的书写会成为时代的倒影。但我又随即明白: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?有时候是无解的。至于记录时代,更是好笑的事了,这是要抢记者的饭碗吗?再说,除了极少数人,没有谁的文字是可以不朽的。那为什么还在孜孜不倦地书写?为什么还要这样执念于纸页与汉字?为什么不愿意放下这又苦又累的手艺?
后来,我渐渐明白,未必对那些指向大词语的意义追寻就是最有意义的。就像写作,它最大的价值其实是一种陪伴。说到陪伴,你可能首先会想到人,仿佛只有同类才构成陪伴。其实不然,生活中可以陪伴的情状还是分很多种的。人类的天性里都是害怕孤独的,就像男人抽烟女人吃甜品一样,写作是消解孤独的一种方式。其实,它还是一场人类童年时代萌发出来,未及失传的游戏。当你把文字一个又一个搭建起来,这样的情形跟孩子用积木不断搭建出一座城堡,又不断推倒重来是一个样的。当然,说得再恰当些,到后来,它成为我的一种生活方式,每个人都必须找到一种持久而符合自己气味的生活方式,可以在其中倾注许多时间倾注许多期待的生活方式。从此,你在一条看似重复而又永不相同的路途上,找到童年的天性,找到无常生活里的某种温暖和光亮,这样的反复让你内心踏实而安宁,这样的反复也让你相信,因了这条可以穷尽我们一生脚步的道路,我们才不那么容易被生命的虚空吞没。
文学还是什么呢?文学是我身体里高于现实的那个部分,是我在不堪的生活中低头哈腰侧身而过时,从一堵幽暗的墙缝里透入的光线,文学是在异乡大地上行走了二十年后,回首望见的故园的星空和云彩。
写作一直是特别清苦的事,直到今天仍然未能改变这样的事实,并且大有愈演愈烈之势。但我想我必须改变对它的态度,生活才能变得更舒适一些。那就是放弃对终点的执着,而转变为对乐趣的追寻。我知道,我这么讲的时候,一定会有人暗暗嘲笑我。但此刻,我想告诉你们,我真是这么想的,这是我重新为自己确立的生活态度,追寻生命内在的甜甚于追寻生命的外在价值。走过了一段长路,经历了一些事之后,我知道成为有趣的人或许比成为有价值的人更为重要,过想要的生活或许比过有意义的生活更为重要。所以,我突然厌烦了“价值”这个词语,也厌烦了“追寻意义”这件事。这世上有太多人说到它了,它变成了一个黄金的枷锁。枷锁是可怕的,文学的本质是轻灵地飞扬,是打开生命无限的内在疆域,是没有枷锁,是回到无边的自我。
遵循这样的原则,遵循爱与趣味的指引,我将踏出书斋,走向广阔的人心,走向生活正前方。我愿意孜孜以求于生活更深邃的内核,在莲花一般绽开的面孔里找寻生命的答案。在未来的写作中,我将用自己的笔去探测人性深处幽微的光芒,我将永不停息地写下许许多多普通的人,写下他们的疼痛、念想、期待和幸福。我一遍遍地写下他们的时候,就是在一遍遍地反复确认那个走失的自己。
专题策划
胡晓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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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苏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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